□赵家栋

人间最美四月天，在明媚的阳光里，退休悠闲在家的我，回乡下老屋种瓜种豆，上树摘香椿芽。

60年前，俺家在村头建新院，堂屋门前栽了棵寓意长寿多福的香椿树，北窗外是原野，十来公里外是泰山。如今，香椿主干已三米多高、一搂多粗，主干上是遮阴十多平方米的枝杈。这棵老香椿树上还有去年结的穗状种子，随风摆动声似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

我竖起木梯上树摘椿芽，快到主干顶丫杈时，“嗖”的一声飞起一只鸟，那丫杈间碗状简陋的巢内有两枚椭圆形的鸟卵，色白，光滑无斑‌。那飞鸟落在高于地基三四米的房檐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两只眼睛如两颗晶莹剔透的宝石，闪烁着惊恐而深邃的光芒，像是怕我拿走它爱情结晶的卵。这似曾相识的斑鸠，是不是两年前在这里生儿育女的？我不得而知。

因地处偏僻，60年过去了，我家这处无人居住的院子，从堂屋后窗望出去还是原野、远山，成了鸟的乐园。爱在屋檐瓦下做窝和在树上筑巢的鸟儿，是我为蔬菜、果树灭虫的好帮手。民间说，斑鸠入家会带来福运，这传说也许是人们为了保护鸟类吧。怕影响斑鸠平静的生活，我顺梯而下。房檐上的斑鸠回巢继续孵卵，低沉、连续的“咕咕咕”声，似在谢我。

小时候，我分不清斑鸠和鸽子。听大人说鸽子象征和平、友谊、自由和美好；鸽子肉好吃，斑鸠肉有毒。直到去年，我在从教师岗位退休的发小家吃了次香菜斑鸠打囟面，才知道斑鸠肉能吃、好吃。发小说，捕野生斑鸠违法，吃家养斑鸠合法。野生斑鸠一年繁殖两三窝，家养斑鸠一年可繁殖五六窝，一对斑鸠一生可繁殖七八十只。吃斑鸠肉，可明目、强筋骨，还可降血压、安神助眠，斑鸠的营养价值比鸽子高，说斑鸠肉有毒是传统观念，没有科学依据。

青葱岁月时，我读《诗经》，为那“关关和鸣的雎鸠，栖息在河中的小洲”景致所迷，想那贤良美好的女子，是君子的配偶。在那特殊的年代，我有幸看到我国这部最早的诗歌总集，高中没毕业的我只能借助《新华字典》。明白了诗中的“关关”为雎鸠的叫声，成双成对的雎鸠，象征君子与淑女的和谐关系，体现了儒家礼法下的伦常原则，表达了忠贞不渝的爱情。这种“关关”和鸣的水鸟，通常被解释为鱼鹰，是一种大型食鱼游禽，在生儿育女时，配偶结伴育婴，被视为美满婚姻的象征。而成语“鸠占鹊巢”中的“鸠”，是鸤鸠，即大杜鹃，俗称布谷鸟。

布谷鸟不会自己筑巢和孵卵，而是通过将卵产在其他鸟类的巢中，让其他鸟类为其孵化和哺育幼鸟。布谷鸟在下卵前会选择一个鸟巢，然后趁其他鸟类不在时，将自己的卵放入巢中，并常常会吃掉一个其他鸟类的鸟卵以保持卵的数量不变，这种行为被称为“鸠占鹊巢”‌‌。而外表绚丽的斑鸠，不知何时被冠以“鸠占鹊巢”的不雅名声，传说中的斑鸠，懒惰、愚笨，连个像样的巢都不会建，是天生的“盗贼”。

其实，斑鸠会筑巢，也没干过布谷鸟那样的勾当，只不过它们的建筑技艺远不如大师级的喜鹊。我家香椿树丫杈间斑鸠的爱巢，只有些许枯枝败叶，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将其吹散刮落。即便筑巢如此简陋，仍不误斑鸠生儿育女。斑鸠卵在轮流孵化下，20来天便破壳而出。20天后，小斑鸠就长出一身漂亮的羽毛，开始学习飞翔。

斑鸠从产卵到成为幼鸟，需要一个多月。之后，它们就会告别那个巢穴，展翅高飞，去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城乡，我们可看到酷似鸽子的斑鸠，听到它们鸽子似的叫声。斑鸠如同曾被列为“四害”之一的麻雀，对人类的生存和发展功大于过，属于益鸟。斑鸠在我国文化中如鸽子，也被视为和平的象征，其叫声被认为能够驱散战争带来的阴霾，给人们带来心灵上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