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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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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春山

曹春雷,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在《山东文学》《四川文学》《人民日报》《扬子晚报》《广州日报》《新民晚报》等刊物和报纸发表过作品,多篇作品被《读者》《青年文摘》转载。
 

□曹春雷

入春后,我给自己定了十件春日里必须要做的事。去见一位隐居乡下的朋友,去一个小镇见一棵树龄超2000年的银杏树……在春天做事,要马不停蹄。因为春天实在太短,像是一阵掠过树梢的风,风停,春天就恍然度过了。又像是你怀着万千期待去看一场戏,锣鼓正紧,戏正精彩,你看着正起劲,演出却戛然而止,一眨眼,已是另一个剧目了。

去见一座山,也是其中的一件。

要去见的山,在乡下老家。因在村南,被称为南山。村人们给山起名字,就像给自家孩子起乳名一样,很是随便。山南有个村子,那村的人称这山叫北山。山不在乎人们怎样称呼自己,它在那里,看着山前山后一代又一代的人们来来去去,逐渐消失在时光的风里,兀自沉默。

这个春天,我相信那座山在一直等我来,等我从城市中冗杂的事务中摆脱出来,忘却“社会”的我,以“自然”的我,从远方遥遥而来,赴一场春天的约定。

终于,清明时节,我来了。先去山前扫墓。我的父亲,我的祖父、大伯、二伯、五叔,都在山脚下的墓园里。祖父是最早把自己融入这片土地的。后来我的父亲跟随而来,也许是他怕他的父亲独自在这里太孤单,也许是他太喜欢这片山林,刚步入中年,就毅然舍弃了人间的责任,来到这里,把自己变成了山的一部分,“托体同山阿”。从此,朝看山,暮看山。

祭拜完后,陪父亲坐一会儿。这些年,我已不记得父亲的模样,他仅留的一张一寸黑白照,夹在他爱看的《本草纲目》里,后来照片和书都不见踪影。任我翻箱倒柜,遍寻不到。它们去了哪里呢?不知道。总有些事物,会莫名消失,仿佛和时间一起,掉进了时空深处,成为永远的谜。

去爬山。

山腰有几棵桃花,正盛开着,用一大片灿烂的红,将自己从满山的翠绿中分割开来。它们开花不为谁,结果不为谁,只为自己,所以开得恣然。蜜蜂、蝴蝶与飞鸟,还有路过的人,都是偶然的过客。我在桃花丛中站了一会儿,感受到了树的喜悦。是的,如果你贴近山中的一棵树,站立成树的姿态,凝神静心,就一定能感受得到树的情感。

走上那条熟悉的山路,心中恍然。这条路,父亲曾和我一起走过。路两边的松树上,依然停留着我和父亲的目光。路面上,依然有着我和父亲的脚印。我每走一步,脚就可能重叠在那些脚印上。而我转过一个弯,似乎就能看见父亲牵着我的手,两人一高一低的背影。

那时我似乎只有四五岁吧。父亲领我去山上见他的一位朋友。他的那位朋友,似乎是一位云游四方的人。云游至此山,在山顶暂时落脚。两人邂逅,得以相识。当然,这是我的猜测。问母亲,母亲也不清楚。父亲把他很多的故事都锁了起来,而我,永远都无法找到那把钥匙。

山顶是片开阔的平地。那时父亲和他的朋友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喝茶,聊天。父亲揽着我,让我坐在他怀里。两人说了些什么,还做了些什么,我都不记得了。这段往事,仿佛是我脑海里一张模糊的底片,被时间锈蚀,任我怎样努力,也无法还原那些细节。

如今,山还是那个山。那个云游的人不见了。我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我。父亲早已不在了。

春风吹动我身边的一朵野花。一只蜜蜂嗡嗡着,落在花朵上。它忙着采蜜,对人间的事情并不关心。阳光拥抱我,试图给我以安慰。我坐在父亲曾坐过的那块石头上,对命运的安排不甘。

一只喜鹊落在对面松树上,冲着我,一个劲“喳喳”。我久久地望着它。我想它此刻一定是在替这座山告诉我:你的父亲守在这里,山上的每个春天他都不曾错过。我释然,将目光掠过松林涌动的绿,遥望山下远处村庄的白墙红瓦,内心宁静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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