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水 文/图

杏树长在地堰边上，我靠着乱石砌起的地堰，仰头看着花苞初绽、旁逸斜出的枝条。虽然是杏树，但我看到的却是一朵朵墨梅，就像王冕笔下的墨梅图：“我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而昏沉的天空，不正像一张古画经历了百年、千年的漫长岁月？

又是仰视，这个春天，是树教会了我仰视，因为仰视一棵又一棵树，我在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梅园，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周末，阴天，天气预报说9时、10时要下小雨，我想着山前梅园的梅花，等着一阵雨后，花朵会更加生动新鲜。但9时过去了，雨没下；10时过去了，雨还是没下，阳光从云隙间照射下来。但只一小会儿，阳光又让云层给遮住了。我不等了，还是去山下看看花开得怎么样了。

每年花开时节，我都会来梅园，梅园里的每一棵梅树、每一棵杏树，我都不知绕着转过多少圈了。“年年岁岁花相似”，一看再看，还能看出什么名堂来呢？但是日子就是翻来覆去，像推磨一样转，又怎能保证不重复呢？难得的是在看似重复中，还能源源不断地有所发现，觉出几分新鲜来。

“每年春天，树木都会重施魔法，将阳光和水变成叶子，而我每次都会感到震惊。”出门前，我在瑞典作家妮娜·波顿的《夏日木屋札记》中，读到了这样的话。像她一样，我也觉得只要你多向自然、植物靠拢，多去感受季节带来的种种变化，就会发现每个日子自有它的新鲜在。

她在书中给我们讲了山怪的故事。山怪行动十分缓慢，看上去笨笨的，但只要它将手放在苔藓上，它就能得出任何问题的答案，因为自生命初始，苔藓便存在于地球上了。她说山怪“懂得植物可以告诉我们许多道理”，又说“植物们深谙时间的相对性和永恒性”，而且，“我们的星球首先是一个植物王国”。所以，“如果有什么东西是我们应该试着去了解的，那一定是植物了”。

你会认同这一点吗？很多时候，你闷头想着自己的心事，很可能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植物。

不知为什么，我在围着一棵棵梅树和杏树转时，脑子里一直想着妮娜的“山怪”。想着她写的一些“活灵活现”的文字，像“春日里最躁动的要数那些桦树”，像“树木并不似它们表面看上去那般孤独”，像“无论如何，树木间显然都是相互牵挂的”，还有“无论如何，植物们都证明了它们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多”。我就觉得眼前这些或老或少、曲曲折折、高低错落的花树都是些精灵。

因为有了彼此的陪伴，冬天里它们不觉寒冷、漫长。它们约好了在春天一起开花，有月色的夜晚，它们会一起翩翩起舞。只不过，白天里看到三三两两的游人来了，它们才各就各位，又作出一副站在那里静静开花的样子。有游人抚摸花枝取景时，它们也忍不住地花枝乱颤。

从梅园出来，总觉意犹未尽，还是希望能有一场小雨，要不然大晴天也好，明天再来，又会有些花苞绽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