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春雷

在秋天，我喜欢这样的生活：有个小院，院里有道篱笆，篱笆上有几朵喇叭花，篱笆下是菜地，菜地里有萝卜，红的、白的。没事时，挨着篱笆，拿个马扎坐下，看书，看得累了，就看萝卜。

在乡下，我就有这样的小院。小院里的篱笆是母亲用秫秸扎起的，圈起来的地方，母亲种了红萝卜、白萝卜。篱笆是用来挡鸡狗鹅鸭的，虽然歪歪扭扭，但风吹也不倒。

为什么要种两种萝卜呢？有一次我问母亲。母亲正坐在篱笆旁，忙着针线活，秋日的阳光，正暖暖地照在她的脸上，她头也不抬地说：“因为好看啊，有红的、白的，都水灵灵的，看着多滋润啊。”

萝卜确实是美的。白萝卜高挑，腰纤细，肤洁白，若凝脂，如碧玉，是不胜娇羞的姑娘。红萝卜圆滚滚的，坐在菜地里，腆着大肚子，像“弥勒佛”，总是乐呵呵笑着，这种胖胖的美，是“憨厚”的美。

没事时，我喜欢拿个马扎，在篱笆旁看萝卜。萝卜看我。我们对视。海子说：“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现在就关心粮食和蔬菜。此刻，世界与我无关，我只关心萝卜。我想和它们对话，想知道它们从一粒粒种子，是怀着怎样的梦想，破土而出，终于能在这里和我一起沐浴阳光的。

有人说，喜欢与植物对话的人，心一定是柔软的。我深以为然，不柔弱，你的心怎能静得下来？不静下来，又怎能听到植物的声音？听不到它们的声音，又怎能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呢？

喜欢萝卜，更因为它身上浓浓的烟火气。这种烟火气，是浓郁的生活气息，不是俗气，而是雅气。萝卜有很多吃法，生吃萝卜、凉拌萝卜、水煮萝卜、腌萝卜条、晒萝卜干，当然也可以萝卜炖菜。

我最喜欢的吃法是生吃萝卜，只有生吃，才能最好的品尝萝卜的味道。把萝卜洗干净后，剥去外皮，直接生吃。或者把萝卜切成圆片状。吃一口，脆、甜又略带辣。清淡，但又很有味道，这就是我所喜欢的。人生也是这样。

立冬后，母亲就把篱笆下的萝卜拔了，放进院子前的地窖里。想吃时，就到地窖里取上几个。有时我回乡下，母亲会装上一些萝卜，让我带回城里。漫漫冬夜里，我将萝卜洗了，切了，一片一片地嚼，慢慢地会嚼出岁月的味道，母爱的味道，还有人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