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泉
不经意间已过知天命之年,蓦然回首,来过的,离去的,人也好,物也罢,唯有书一直与我相伴,书,是我一生的朋友;读书,成了我一生的爱好;教书,成了我一生的职业。
记忆中,有孩提时为一本连环画对伙伴的“卑躬屈膝”,也有少年时看《射雕英雄传》的废寝忘食,更有高中时潜心研读汪国真诗时的魂不守舍,但我真正系统地读书,还得从大学时代说起。
拣尽寒枝不肯栖 寂寞沙洲冷
进入大学后,最令人开心的事情就是可以肆无忌惮地看书了,原先的“不务正业”一下子成了被鼓励的行为。一直到现在,提起我的母校——泰安师专,我都会心怀感恩。当时我们中文系图书馆据说有40多万册藏书。记得刚领到借书证时,我激动得不知道借什么书好,每人次限借4本,我纠结好久,才确定好向往已久但一直未曾读过的几本。教室里、宿舍里、餐厅里,都是我读书的场所,走到哪里,我必随身携带一本书。看完一本,马上又到图书馆换上一本,似乎手头少一本书,就是吃了很大的亏。我的阅读范围很广泛,古代经典、当代流行,外国的大部头、中国的杂志都是我的“狩猎”目标。雨果的《悲惨世界》、司汤达的《红与黑》、钱钟书的《围城》《管锥编》,还有舒婷的诗,王朔的小说……都是那时候读的。虽然很多时候是蜻蜓点水,“到此一游”,却也不乏一见钟情,见之不忘的书籍,更有不少在一段时间内执着于一本书,看完一遍,再看第二遍、第三遍的经历。多少个周末,舍友们要么去见同学了,要么去爬山了,空荡荡的宿舍里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人,细细地吸收着书中的营养。也就是那时候,我养成了记读书笔记的习惯。可惜,我积攒的厚厚的几大本,后来被洪水冲走了。
从大一下学期开始,我开始有选择地看书。最初是被老师魅力吸引,比如听汤贵仁教授讲刘禹锡,我会去借阅《唐诗鉴赏词典》;听刘克宽教授讲当代文学,我把《平凡的世界》连续看了两遍。不知不觉中,我开始按照自己的审美去选择阅读的书籍,并深陷其中。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读了史铁生的小说《我的遥远的清平湾》,一下子就被散文化的叙事方法、朴实的语言风格所打动。小说以第一人称内聚焦的叙事方法,讲述了自己在陕北插队的故事,着力发掘苦难中人性的可爱。也许是书中描写的真实生活打动了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我的敏感神经,我把这篇小说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今日,我依然能够背诵其中很多片段。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深深地喜欢上了这个用生命去写作的“硬汉子”——史铁生,开始疯狂地去寻找阅读他的作品:《命若琴弦》《插队的故事》《树林里的上帝》……参加工作后,有一次我指导学生阅读了《秋天的怀念》,在我的感染下,整个课堂都笼罩着一层浓浓的哀伤气氛。当读到“我那个有病的儿子和我那个还未成年的女儿……”时,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度哽咽,许多学生也泪眼婆娑。
那一刻,我明白了:我的学生已经初步具备了欣赏文学作品的能力,作为教师,不但自己读书,还要把感受和学生分享,引导学生去读书。
镜里朱颜都变尽 只有丹心难灭
1992年,我被分配到一处偏远的山村中学任语文教师。学校距离县城50公里,全校不过200多名学生,距离最近的商店也有2公里,白天除了上课,我唯一的消遣就是到一个自制篮球架下拍几下球。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的时间是晚上,因为那时的我才是自由的,可以一个人在单身宿舍里静静地读书。我坐着读、躺着读,困了就随手把书放在床头的桌子上。有时一觉醒来,头顶上的白炽灯发着耀眼的光,周围万籁俱寂,偶尔从远处村庄里传来一两声狗叫声。领到第一个月工资,我就骑了2个多小时自行车,到泰安新华书店把一直心心念念的《唐诗鉴赏词典》《宋词鉴赏词典》《元曲鉴赏辞典》一站式买齐。172元的工资,我一下子就花去了三分之二。不过我很满足,因为从此以后这些工具书就是我的了,可以随时随地翻看了。在教学中,遇到诗词类内容,即使已经烂熟于心,我也会习惯性地去查阅一下,看看专家们的观点,对照自己的认知。我也会选择自己喜欢的诗词去背诵,我还把以前学过的《古代文学作品选》重新背了一遍,慢慢地也积累了不少。这几年播出的“中国诗词大会”,我每期必看。我有一个愿望:等退休后,如果还有这个节目,我一定要报名参加一次,不为名利,只求为大半生的坚守做一次总结。
最近几年,我更多的是读一些教育教学方面的书,如叶圣陶的《我怎样教语文》,雷夫艾斯奎斯的《第56号教室的奇迹》,苏霍姆林斯基的《给教师的建议》,魏书生的《我这样做老师》,于漪的《点亮生命的灯火》、于永正的《我怎样教语文》等,这些著作虽然不像名著经典那样对人性有深入浅出的分析,却极适合像我这样的老教师:有了一些积累沉淀后,需要自我提高,升华时却又遇到瓶颈,无法脱出自我的窠臼。正如苏轼所说,执着于“庐山烟雨浙江潮”,历尽艰辛,最终却是“到的还来别无事”,的确需要有智者来为自己指点迷津。在读这些书的时候,我往往结合自己的教学实践,通过感悟,使其言皆若出自吾心,并做了十几万字的笔记。通过读这些书,我不仅完善了自己的知识体系,还对教育理论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有效地提高了自己的教学管理水平。
工作30年来,我大多数时间从事班主任工作,一度自诩经验丰富。在管理学生上,我有两件法宝:一是“威逼+吓唬”,给孩子下马威;二是“利诱+哄骗”,发糖果、戴红花。为了提高学生成绩,我每日和学生们斗智斗勇。2020年9月,我接手了学校一个基础薄弱的班级。一段时间后,我发现我之前引以为豪的两件法宝法力不足了,任你“威逼利诱”,学生依然没有提高学习主动性,凡事都消极对待,有一段时间,我殚精竭虑、绞尽脑汁,甚至一度对工作产生了畏惧感,开始怀疑自己。谢天谢地,那个寒假,我读了《第56号教室的奇迹》,完全被全新的教学理念所折服;“基于信任,激发孩子对自身的高要求才是根本!”对照自己以前的教育方式,我很惭愧自己的自以为是,深感是自己的认知降低了孩子们的水准。
从那以后,我试着和学生交流,像雷夫那样给学生制定目标,时时告诫学生“我们还可以做得更好”。渐渐地,我开始感受到了学生的变化:他们每天都会对照目标,每个人都自觉维护集体荣誉。在运动会时,有的学生找到了自信;在学雷锋表彰会上,有的学生第一次登上了领奖台,整个班级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活力和凝聚力,囊括了那一学年学校里几乎所有比赛的优胜,小升初考试成绩也大幅提高。
通过这件事,我有了更深的感受:教育博大精深,作为一名教师,即使是授教经验丰富的教师,也应该广泛吸收他人的经验成果,阅读相关书籍是最快捷的方式。教书,我一直是个学生;读书,我始终在路上。
后记 >>>
40年过去了,当年那个每周背着60张煎饼,步行15公里去上学的少年已经两鬓斑白,他的学生已遍布天下。当形形色色的电子产品充斥着我们的生活,朗朗的读书声已经与我们的世界越来越远时;当人们都沉浸在抖音、快手,热衷于直播时,他就像梭罗远离城市隐居于瓦尔登湖畔,与这个读屏的时代保持着一段距离。他知道,书是他最难以割舍的朋友,是他生活的一部分,过去是,现在是,以后还是。因为他明白,人生没有白读的书,你触碰的那些文字会不知不觉地帮你认识这个世界,会悄悄地帮你擦去脸上的肤浅与无知。正如罗曼·罗兰的名言:“没有人为读书而读书,都是在读书的过程中发现自己,或检讨自己,提升自己!”
(作者单位:泰安市岱岳区下港中心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