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岁那年的春天,父亲从集上买回来一棵沙果树苗。父亲说沙果很好吃。一听说沙果好吃,我兴高采烈地去帮助父亲挖坑、浇水,我们把树苗栽在后院的空地上。
一有空闲,我便为树苗浇水、施肥、搂锄松土。三年的时光,在我们的精心料理下,沙果树长得生机勃勃,根深叶茂。冬天,沙果树的枝叶被父亲修剪得错落有致,层次分明,像一柄插在地上的大伞。
几个春秋过去,沙果树终于到了盛果期。
春天来了,桃花、杏花早已开花,可沙果树没有动静,一副没有睡醒的懒模样。几丝轻柔的春风吹过,沙果树枝条钻出了嫩绿的新芽,绽开了片片绿叶。
沙果树开花了。那粉红色的花朵,散发着香气,引来蝴蝶翩翩起舞,蜜蜂在花丛里轻吟低唱。
起风了,变天了,春雨在不经意间飞洒,那细如迷雾的雨丝,丝丝缕缕,飘浮在天地间,树叶宛如蒙上了一层细纱,朦朦胧胧,时隐时现。抬头仰望天空,我看不见雨的尽头,只见雨丝洒落,在椭圆形的树叶上汇集成水滴,一滴滴从叶片上滑落,叶子微微颤动,水滴又一次汇集,滑落……
花期过后,沙果树的枝条上结满了豆粒般大小的果实,沐浴在阳光下,发育生长。
夏日的雨水笼罩着沙果树,洗净了树叶上的尘灰,膨胀了树上的果实。
秋风吹过,秋的气息扑面而来,沙果已长得大如鸡蛋一般大,果实由青色变成了白色,稠密的沙果像蒜辫把枝条压弯,挂在枝头上,婆娑摇曳。
秋风带着画笔,在沙果树上肆意涂抹,满树的沙果变成了浅红色,红里透着白,白里掺杂着红,分外惹人眼球。左邻右舍的孩子们站在树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树上的果子,垂涎欲滴。奶奶劝他们说:“小馋猫,等不到椹子黑,沙果不熟,又酸又涩,吃了倒掉牙。”
眼馋的孩子哪管这些,赖在树下不走,奶奶无奈地走到树下,摘下一个沙果,用刀切成几瓣,分给他们。他们放在嘴里一嚼,一个个酸得龇牙咧嘴,赶紧吐了出来。奶奶笑呵呵地说:“小馋猫,我说不能吃吧,等熟透了,少不了你们的。”孩子们这才带着遗憾,一哄而散。
又是一场秋风,吹红了沙果,吹黄了树叶。沙果成熟了,红彤彤的果实挂在枝头,看着很喜庆,象征着日子红红火火。
新摘的果子,奶奶是不让我们吃的。奶奶会把大缸放在院子阴凉处,把收获的沙果盛放在大缸里,等过去十多天,才拿出来让我们品尝。我拿起一个红彤彤的沙果放进嘴里,满口甘甜,甜中还带着点酸,那气味,那甜蜜,在口中久久不肯散去。
奶奶把沙果拿出来,让我和妹妹给左邻右舍送去,东家一瓢,西家一盘,沙果分了半边街。给乡亲们送沙果这事我乐意干,大娘婶子都会说些感谢的话,听得心里美滋滋的。
长大了,才知道这沙果又叫“海棠果”,也叫“林檎”,香气浓郁,风味独特。我曾经读过一首赞美沙果的诗:“沙果形相亚,投琼并握瑜。朱瑛规赤玉,缃栗绽青瓐。柰苑嗟殊品,梨园让摘腴。分甘倘堪致,何用更怀珠。”
家中的沙果树,为儿时的我解了多少次馋,又带来了多少欢乐。半个世纪过去了,家中那棵沙果树,却永远生长在我的记忆深处。花开花落,年复一年,结出的是欢笑,留下的是怀念。
□姜广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