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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青纱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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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2023年8月11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遥远的青纱帐

 

□曹春雷

初秋,村庄会被青纱帐包围起来,如果在空中适当的高度,以一只鸟的视角俯瞰,大片的绿裹拥着一片白墙红瓦,煞是好看。从村庄四射出去的路,温柔地割开这青纱帐,就像裁剪开绿色的帷幕一样。

人走在这路上,如一只移动的甲壳虫。我常常就是这样的“甲壳虫”。我喜欢在青纱帐里到处游荡,有时挎着竹筐,顺便割点猪草。有时什么也不做,慢慢悠悠,插着裤兜,从一处青纱帐穿行到另一处青纱帐。

玉米们总是站得笔直,列队欢迎并接受我的检阅,玉米棒子是它们怀抱着的“钢枪”。高粱们害羞,红着脸,微微垂头,风来,轻轻摇晃,低声私语。麻雀们成群结队,大摇大摆站在高粱穗子上,低下头偷吃一口,抬起头叽叽喳喳。我抬手吓唬一下,它们呼隆隆飞走,在空中盘旋一会儿,又落下。

村人扎的稻草人,一点儿也不管用,有麻雀会落在稻草人的头上、胳膊上,明目张胆示威。它们鬼精鬼精的。

青纱帐,是隐秘之地。祖母在世时,曾说过抗日战争时期,她和父母在青纱帐里躲鬼子。茂盛的青纱帐,提供了最安全的庇护。祖母的故事启发了我。每每我做了错事,必定要受到母亲笤帚疙瘩的“问候”,这时,我就躲进青纱帐里——家在村郊,出院门十来步就到。母亲遍寻我不得。我在青纱帐里藏着,估摸着母亲气消了,才低眉垂眼、磨磨蹭蹭回家。

在青纱帐里,我一个人蹦蹦跳跳,不时俯下身,折一支野花,幸运的话,会在玉米棵下发现野西瓜或野甜瓜。我高高兴兴啃着,看作是大自然送给我的礼物。即使没有瓜,也有别的东西可吃——折一根玉米秸,撕去外皮后,一点点咬,慢慢咀嚼,像甘蔗一样甜。

有时我大声唱歌。班上的同学总取笑我是乌鸦嗓,但在这里,玉米不取笑我,高粱不取笑我,燕子们不仅不取笑我,还站在电线上,排成五线谱,仿佛要把我的歌声谱成曲子。偶有一只野鸡,不知躲在哪里,咯咯几声,为我伴奏。

有时,我会吹刚学会的口哨。

如今,在老家,初秋,青纱帐依然会从田野上站立起来,葱茏如多年以前。在遥远的城市,我眺望故乡时,这片青纱帐依然会染绿我的心。我依然能从中看到我的脚印,就和我从来没离开过一样。

我觉得这世上有两个“我”,一个面目沧桑,在城市的高楼间忙忙碌碌;一个固执地留在童年,在青纱帐里,迎着秋风唱着歌,一路奔跑,那四散的歌声,把周边的玉米棵撞得东倒西歪——那快乐,是郁郁葱葱不停生长的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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