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然 文/图
明代嘉靖年间进士、著名诗人李文芝在《蓆桥有感》中写道:“龙驾千年远,蓆桥久著名。玉书随世没,荒渚几时平……”先不说400多年前李文芝的情愫何如,单看他诗记中的“龙驾千年远”,便足以说明蓆桥的悠久历史。
蓆桥位于东平县接山镇政府驻地东,横跨于汇河之上。蓆桥得名源自一则传说——相传宋真宗东封泰山时曾行至此处,当时河水暴涨,无法通行,幸得仙人指路,众人铺蓆为桥,车马仪仗才得以顺利通过。
龙驾千年远
蓆桥无论距古须昌城还是古州城都很近,所以历朝历代一直归东平管辖。说起东平的由来,不得不提《尚书·禹贡》中“大野即潴,东原厎平”的记述。仔细思考一下,“东平东平东部太平,东平西安东西平安”,就能感觉“东平”这个名字别有来头。
元代之前,统治者大都在河南陕西一带定都,东平位居都城以东。当时沿海资源没有得到开发利用,京杭大运河开通后,马可·波罗眼里的这个“大都市”,更是成了政治、经济、文化重地。东平北通燕赵、南控江淮,无论是春秋争霸还是魏晋夺权、隋唐驻节,抑或是宋金之战,这里都曾是主要的战场。东平县老湖镇烟墩村沿用至今的“烟墩”之名,就出自当时东平的烽火台遗址,所以,“东部太平”便成了人们一直以来对东平的祈愿。
东平向东,便是封禅的目的地——泰山,帝王将相在此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与天公直接对话,迎接美好福祉,铭记荀子“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的教诲,用仁政得民心、用民心安天下。
据正史记载,封禅泰山的有六位皇帝:秦始皇嬴政、汉武帝刘彻、汉光武帝刘秀、唐高宗李治、唐玄宗李隆基、宋真宗赵恒。六位皇帝封禅的路线不一,过东平蓆桥的,以最后一位皇帝宋真宗赵恒最“久著名”。
赵恒在位后期,任王钦若、丁谓为相,这两人常以天书、符瑞之说蛊惑朝野,于是赵恒也开始忙起了封禅之事。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始,全国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长达十余年的“天书”封祀运动,封禅泰山就成了这场运动的“重头戏”。通过东平一带沿用至今的一些地名,可窥见1000年前这场封祀运动的级别之高、礼制之严。宋真宗东封泰山时,由东平府一路东上泰山,沿途需要有行循礼制的驿站,确定从哪里护驾、驻驾、望驾、接驾、安驾等,这些小驿站,后来又发展成村镇,于是就有了护驾村、驻驾村、望驾村、接驾山、安驾庄等地名。
蓆桥久著名
在山东省境内有一条倒流河,因泰山而成,名为大汶河,大汶河下游最大的支流当属汇河。汇河明清时期又叫坎河、汇泉河,它发源于肥城陶山,入东平境内。万历《兖州府志》记载:“东平州坎河,在州东五十里,即汶水下流也。”汶水旧由宁阳堽城坝流至州东,会坎河诸泉水西入大清河,每年夏秋之际,这里都会水流湍急、河水暴涨。
公元1008年秋,宋真宗在庞大仪卫扈从下东封泰山,当车马随御道行至坎河时,河水漫桥,车马难行,随行官员一筹莫展。突然,河岸边出现了一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人,他手拄拐杖,行至赵恒跟前,行礼后轻抚白须,娓娓说道:“圣上如过此河,用东平百姓编制的草蓆搭桥即可。”话音刚落,众官员还没回过神来,老人就消失了。
“草蓆铺桥”之说,自然无法令人信服,但面对汹涌的汇河之水,官员们又无计可施,只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以蓆铺桥,命人试行。第一辆马车顺利通过,然后是第二辆、第三辆……最终,所有车马安然渡河。
这是蓆桥的故事,也是“黑龙护驾”的传说。相传,当日教赵恒“草蓆铺桥”的老人,是黑龙的化身,它用身体支撑起草蓆,承载了车马,让赵恒顺利通行,以便前往泰山封禅。本来,传说应该到此为止,可偏偏最后一辆马车碾破了草蓆,碾断了黑龙的尾巴,让护驾有功的黑龙,变成了后来人们口口相传的“秃尾巴老李”。据说,老李后来迁至黑龙江,成了那里的主人。蓆桥也顺理成章,成了“秃尾巴老李”的故乡。
玉书永不没
如今,当我们行走在古老的泰西御道,跨过源远流长的汇河,一条横卧水中的“巨龙”,便会跃入眼帘。为了让这一祥瑞之事不被泱泱河水、莽莽尘世所淹没,2008年,当地刻制了这条巨大的黑龙。多年后,当人们看到这条黑龙时,就能想起祖辈们口口相传的故事,更加珍惜当下人生的灼灼其华。
荒渚耀东平
老蓆桥在席桥村中心大街穿村而过右拐50米的老河道上。说到老河道,还得从汇河西岸的歪老婆山说起。
东平县境内的山系有三,依次为:以王陵山为南首,北接卢山、火焰山、水牛山、黄华山、洪顶山、凤山,一直延续到济南市平阴县洪范池镇大寨山、云翠山的王陵山序列;以白佛山为南首,北接杨山口、清泉山、金山、九顶凤凰山,以“十里画廊”著称的白佛山序列;以龙山为南首,北接龟山、歪老婆山、象山、代金山、双山的龙山序列。这歪老婆山,就在第三序列龙山山系最东侧。
歪老婆山古称鸡鸣山,明《兖州府志》记载:“鸡鸣山,在城东三十里。有巨人迹,宛若天成,亦一方之胜也。”此山因处在龙山序列最东侧,海拔较高,所以影响了北来的汇河水道。浩浩汇河水要往东绕行,躲过山脚,方可南下,这就造成了河道的淤积堵塞,让蓆桥一带积水成洼。这也是蓆桥盛产芦席的主要原因。排水不畅不仅影响了蓆桥一带,中游的接山镇常庄、夏谢、遂城,大羊镇丁坞等大村,也成了著名的“江北水乡”。我的老家在大羊镇丁坞村,那里的文物古迹有“碌碡桥子一百单八空”的说法。爷爷告诉我,他们小时候,村旁都是一片片大水洼,下地种田要么走一百单八空的碌碡桥,要么坐船,村里男男女女都是游泳的“好把式”,于是就有了“能淹死山庄的崴子(蛤蟆),淹不死丁坞的孩子”的谚语。
新中国成立后,为排除洪涝,满足群众对口粮、土地的需求,相关部门决定炸掉歪老婆山的山脚,取直河道,加固河堤,让汇河之水能够更加顺畅地流进大清河,从而入东平湖以达海。于是,这见证了几千年人类发展的古河道、古桥梁,似一位千岁老人,永远静谧守护在这古老的泰西御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