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一度教师节,此时我心有所感。我们一家和教师这一职业有着深厚的情缘。从我外高祖父算起,家中便一直有担任教师或从事教学者,至今已历五代,整整150年。
我的外高祖父是泰安西关人,名叫钱寅宾,是清末的优生。他年轻时,曾开设过一座内省书屋,教授童子,后来成为教育家、“革命老人”的范明枢先生,就是他的及门弟子。泰安党史办公布的《范明枢日记》上,有他跟随钱老先生从学经历的深情追忆。外高祖父还参加了泰山上书院的重启,他书写的《重整泰山上书院碑》现在还立在普照寺。
我的外曾祖父叫钱裕珑,是泰安第一代外语教师。清末光绪年间,泰安开始兴办新学,建立了泰安县立高等小学堂。外曾祖父自幼“习异国文字”,后在该学堂担任外语教师。
我的外祖父叫钱天佑,也是一名老教师。他早年在杭州国立艺术学院学习美术,后来一直在山东教育界服务,民国时期担任过泰安乡村师范的教师。现存泰山区档案馆的《泰山天书观乡村师范教学大纲》教师名录上,就有他的名字。抗战胜利后,他参与了对济南学校的接收和整合,担任过山东第一临时中学训育主任,并于新中国成立后任曲阜师范教师。当代著名《金瓶梅》研究专家、吉林大学王汝梅教授,曲阜师大骆成烈教授,都曾是我外祖父的学生。骆成烈教授在他的回忆录中还多次提到,他入学时很腼腆,是钱老师——也就是我外祖父,激发他多说话、多交流,让他一块儿参加街头讲演,演活报剧,激活了他讲课的天分,让他一直从年轻讲到现在。
我的父亲叫周竞,是一位儿童文学作家,虽然他的本职是专业创作(先后任职于西安作协、陕西汉中艺术馆),但还有一个似乎比文学创作更重要的工作,就是儿童教育。他义务辅导学生,讲授作文和故事,在30年的时间里,去过全国近千所大、中、小学校,讲课数千场次。《光明日报》曾专门发表过对他的访谈,介绍了他培育儿童的事迹;有人曾为他书写诗联:“忘年知音三百万,一生无冕也称王。”因为他有300万名学生听众,所以又被孩子们亲切称作“故事大王”。这个评语,是对他毕生事业的一个很好概括。
我的母亲钱传簪,曾在陕西很多学校担任过美术教师。我童年的记忆,经常闪现两个场景,一个是我跟着我妈到教研室对桌做作业,引发窗外学生的围观;一个是我坐着我爸的大轮车跟他前往各校,在台下听他讲课。我的童年时光,多是在我妈的教研室和我爸的故事会现场度过的。
虽然我自幼生长在教师家庭,但生性木讷、性格内向,自觉适合搞研究,从未设想过像先人那样登上三尺讲台。因缘巧合,我来到学校工作。在学校工作若不会上课,就算不上一个好员工,于是我在老师、同事的鼓励下,尝试开课。我曾苦练口语、揣摩技巧,费了大劲,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授课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后来,我从校内讲到了校外,先后走上了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中央民族大学、中国政法大学、山东大学、山东师范大学的课堂以及国家图书馆、山东图书馆等讲坛;还曾去国外一些大学开讲,如韩国庆尚大学、越南胡志明大学、德国海德堡科学院等。我不仅为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讲,还下沉到中小学,为小朋友讲。我的课还被央视编导选中,入选央视12频道的《法律讲堂·文史版》,我主讲的泰山奇案系列,现已经录制播出了十几集,据说反响还可以。从这方面来说,我也算是承续家学,不堕家风了。虽然我自学出身,水平有限,能为教育教学贡献一点绵薄之力,还是感到非常欣慰。我的外高祖父曾写诗激励学生:“抗志希千古,程功惜寸阴。莫教流俗累,有愧圣贤心。”就用先祖的箴言加以自励自勉吧!
□周郢
◎ 书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