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鑫

孩子半个月病了两次，都是夜里发病。大半夜的，在到处充斥着忧心和急躁的医院急诊室里，我们很容易看到“众生相”。

急诊观察室走廊里，有个年轻的患者躺在病床上，被穿着朴素的家人推了进来，他们左等右等排不上号。年轻的患者突然提出想吃西瓜，身旁的家属如接“圣旨”，立马打听医护和其他患者，附近还有无超市开门。我11岁的儿子坐在等候椅上，悄悄对我说：“妈妈，这么晚了，哪有卖西瓜的呀？”我赶忙问：“你想吃吗？想吃就能有！”儿子拨浪鼓似地摇头，连说不吃。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那位年轻患者的家属许久都没回来。

在我儿子的对面，一位中年男子蜷缩在躺椅上，他的妹妹蹲在哥哥旁边，一手轻轻抚摸着哥哥的头，一手轻拍着他的身体安抚：“哥哥，你忍忍，马上就排到你了！”旁边有个老太太感慨说道：“你这妹妹真好！”他妹妹说：“我们是同胞手足呀！我哥疼，我着急啊！”

有时候，难过和悲伤真的会传染。就像有的人演讲，放着特定的音乐，听众们听着听着就哭了，这就是氛围渲染。急诊室的门，就像一道可以蜕去任何伪装的门，平时再沉稳、再注重形象的人，进了这里，也会为患病的家人分外焦虑。当然，也有人冷漠和厌弃，那是我最不想直面的。一位中年男子靠着墙，穿着西装、背着公文包，一只手缠着渗血的纱布，一只手举着手机在通话。他说的一句话直戳人心：“我就是没有钱才要借呀！我没有那么多呀，有什么办法呢？”不知道他正经历什么，也不知道他和谁通话，但是听得出他很无奈。成年人的世界，谁容易呢？不管你经历着什么，还是要更努力一些，咬住了牙往前跑。

还有一些人，还没等进医院，就已经站在了医护的对立面，总担心医生给自己乱开药、乱检查。有的家属指挥着急诊室里的医生，药怎么开、处方怎么写；还有患者没有钱，掏出300元要求医生看着治。我突然发现，急诊科医生与户籍民警的工作很相似，并不是简单地面对一个病人，而是要面对病人背后的家人、朋友、亲戚，包括看热闹的路人。

人多之处，过道里行走，需要左转右转、左腾挪右腾挪的，心里已经不静，又迟迟排不上队，就更烦躁。大医院患者多，急诊忙不过来，医院为主治医师配备一两个医科大学学生做实习工作，负责抄写病历卡，确认电脑上的药方、注射单。儿子就诊中，曾被细心的医科学生发现问题：年龄看错了，增加了药剂量。学生发现问题后，立即向主治医师询问核对，才避免了儿子错误用药，我为这样的“后浪”点赞。

“人最重要的是身体，其他都是浮云”，这些话平常再怎么说，不如深夜去急诊真切感受一下。我的儿子也发出这样的感慨：“我不用拯救地球，老老实实让自己健健康康的，别给地球增加负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