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郢
《天府新论》的征稿启事,犹如早春起自青蘋之末的微风,拂动“学潭”的层层涟漪,也牵引出我少年投稿的诸多追忆。
回顾我自学的历程,予我激励最大的除去面聆謦欬的诸位师长,还有众多素未谋面的报刊编辑——正是他们的无私提携,激发我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失学少年,走向学术研究的艰辛道路。
当我开始摸索着自学文史时,偶有心得,尝试着结撰为短文,为验证水平,便想投寄给心仪的报刊。如果在时下的学术生态,以无学历、无职称且无职业的“三无”身份,想在高层期刊上发表作品,岂不是异想天开。然而,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学术环境,还是与当今大不相同。各大期刊在作者身份上均没有设定的条条框框,发现人才、鼓励人才是整个社会的集体导向。因此不断传出青年工人在《中国史研究》发表先秦史论文、乡村农民在《红楼梦学刊》发表红学研究的种种趣话。这些事例,均给我以极大的信心,读书、写作与投稿,成为我韶华岁月中最为重要的内容。
经过一年多摸索,在14岁之后,我一篇篇稚嫩的小文,便陆续在各类期刊上刊发,这其中有《史学月刊》《文博》《红楼梦学刊》《成都大学学报》《故宫文物月刊》《地名丛刊》及《人民日报》(海外版)等等。如以今天的标准来看,不少还属于“C刊”或“核心”呢。
其中《文博》由陕西文物局主办,是家文物考古类的名刊。我有一篇关涉《石门铭》的小文,因与陕西相关,便试着投寄此刊,不到半年便获全文刊出。此刊的作者,大半为文博界耆硕,而郢撰此文尚不足18岁,能侧身其中,与前辈鸿文并列,实不胜惶恐。
两岸“三通”后,我的投稿开始伸向宝岛。《故宫文物月刊》是台北“故宫博物院”出版的期刊,享誉学林。我偶从中看到故宫元老那志良先生关于封禅玉册的论文,感到尚有可供补正之处,便冒昧向刊社函询,不久便得到该刊执行主编简松邨先生的热情回复,我的《唐宋玉册补考》文也很快被编发见刊。收到印制精美的样刊,心中那份激动与欣喜,难以辞达。今天我能在学术研究中取得些许成绩,委实离不开当日诸多期刊的培育与汲引,对此永怀感念——“征衫不渍寻常泪,此是平生未报恩”!
正是缘于少时有此投稿经历,数十年后,当我有幸为多家学刊主持专栏时,便力主打破作者身份限制,着力发掘一些新人佳作。编发的稿件中,作者不仅有本科学生,还有农村打工者,在目前普遍讲求学历、职称的氛围中,也算得上是个异类独行。
希望自《天府新论》传出的春风蘋讯,有助于打破当今种种学术桎梏,让一辈后学新人,都有如我当年那样的学术机遇,乘势而上,破土而出。诚悃微愿,馨香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