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春梅
我对于高考,记忆最深刻的不是高考前,也不是高考中,而是高考后的那一路。
记得那天高考完,我从考点骑自行车到学校宿舍时,大约是五点半的样子。收拾完被褥和书籍,把大包小包往自行车上一捆,望望天,太阳似落非落,隐隐约约有了些许暗意。趁天还亮着,赶紧蹬车往家赶。
正值农忙时节,农村的家家户户老老小小都在忙着收割麦子,那时的收割不像现在,联合收割机一过,就可以在田间地头等着装粮食,必须一镰刀一镰刀地甩开膀子割,着急的时候午饭都来不及吃。满村子的人忙得脚丫子不着地,一心想着快割快割,根本没时间管我们这些孩子的。去考场,自己晃晃悠悠地骑着自行车去;考完回家,也是晃晃悠悠地骑大约二十里地回家,至于让家长接,那是从没想过也不敢奢望的。
县城的路还算好走,看好红绿灯,看好行人,走得还算顺利。出了城可就遭罪了,公路上到处是农家晾晒的麦子,越往路中间,晒的麦子越厚,因为汽车大多走中间,碾压过麦子能使其更快脱壳。只在公路的边沿上,麦子稍薄一点。如果有雨要来,人们就把麦子堆到一起,用塑料布盖好;若是没有下雨的迹象,大多是不堆的。
我骑着自行车沿着公路边走,小心翼翼地,恐怕一不小心被麦子滑倒。不觉间,天越来越暗,满天星斗在空中闪烁。我抬头看一眼,立马望向前路,天黑,麦滑,路窄,不敢掉以轻心,除了偶尔有张牙舞爪的麦秸扎到脚踝引来一阵刺痛外,还算稳当。最怕的是迎面开来一辆大车,车前的那两盏灯凶神恶煞似的,灯光极为刺眼,眼前全是在空中飞舞的灰尘。等这车一过,眼前又是漆黑一片,仿佛置身于无底的深渊。
就这样骑呀骑,四周乌七八黑的,也看不清楚到了哪个村子,看哪个路口都不像往自己家拐的那个路口。又骑了很长时间,感觉应该到了回家的路口,望望村子里星星点点的灯光,又感觉很陌生。终于忍不住,下车问一位看厂子的老大爷。大爷说:“早呢,还得往前走。”知道路口还在前面,也就放了心,重新上车往前骑。骑呀,骑呀,感觉每个路口都一样,都有一个电线杆,上面都挂着一盏昏黄的路灯。骑到一座桥时,我顿觉大事不妙,记忆中回家的路上没有这么一座桥。桥两边比我高得多的芦苇,在夜风中东摇西晃,发出窸窣的声响,一种一路从未有过的恐惧油然而生。我故作镇静地调转车头,穿过路中央的厚厚的麦秸往回骑。这次我长了心眼,每经过一个路口都下车找人问路。就这样,走走问问,问问走走,终于看到自己村子人家的灯光,隐约间还能听到人们的说笑声,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今天望着考场外等着接孩子的家长,又想起自己当年的那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