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栋
今秋,我与老年大学摄影班的同学以“晒秋”为题到岱下山乡采风。
“度娘”说,晒秋是一种典型的农俗现象,具有地域特色。由于山区地势复杂、村庄平地极少,生活在这里的村民只好利用山石光梁、收过庄稼的田地及房前屋后、自家窗台、屋顶、墙壁挂晒农作物,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一种传统农俗现象。这种庄户人晾晒农作物的生活方式和场景,逐步成了画家、摄影爱好者创作的素材,并有了诗意般的“晒秋”称呼。
大暑过后,农家晒秋的画面次第展开。人民公社时期,首先登场的是绿豆。记得刚上小学那年秋假,我跟生产队里那些老头儿、老妈妈去玉米地里摘套种的绿豆。挎着篮子欲往麻袋中倒绿豆角的二大娘见地头麻袋快满时说:“我还以为今天摘不满呢。”待她欲打开麻袋倒绿豆角时,袋中窜出一顽童,二大娘“嗷”的一声被吓得坐在地上,那裹过又放开玉米棒子似的双脚半朝天。
岁月如梭,往事如昨。记忆中,人民公社时期,集体的绿豆还没摘完,黄豆、黑豆、青豆、赤豆、玉米、谷子就堆满村头生产队晒庄稼的场院。最难忘的是月光下男女老少围坐在高高的玉米堆旁,剥下玉米皮抛往身后,犹如夜空中流星划过弧线,偶有萤火虫飞过。天气晴朗的日子,为防家禽和鸟儿糟蹋粮食,秋假里,我多次与同学轮流为生产队看护场院。秋阳杲杲,场地上金灿灿的玉米熠熠生辉,豆角爆裂的声音在我听来是世界上最好听的丰收乐。
故乡在鲁中山区,解放初期,村上没有水利设施,机械化、电器化更谈不上,半年糠菜半年粮的父老乡亲,将地瓜切片晒干作主粮。每年秋天抢收地瓜时,短短十来天,口粮加公粮,村上每人平均能分千把斤地瓜,房上、地中、石坪上,农家连夜赶晒的白花花的鲜地瓜片,是山乡特有的秋景;农家小院里,地瓜秧尖儿、萝卜缨子挂满墙,为的是晒干度饥荒。
晚秋,霜降。故乡山岭间那些爷爷的爷爷也不知何年栽的柿树下,由绿变黄、变紫、变红的柿叶飘落,农家忙着摘下橘黄、已熟尚硬的“牛心柿子”做柿饼。此时,一年一度的晒秋接近尾声。柿子运到村头集体柿饼临时加工场后,内行的社员用那绑在长条板凳上类似今家用手摇水果削皮机的传统农具削去柿皮,然后将其摆放在高粱箔上晾晒,一箔连着一箔地去皮柿子,那是别样的风景。去过皮的柿子晒软后,农家巧妇一遍一遍又一遍地捏柿饼,待到半干不湿的柿饼定形后,码起、盖好,让柿饼“出汗”,耐心等待寒冷的西北风到来。寒风起时,农家赶忙打开捂盖柿饼的草苫子,酱红色的柿饼表面似有若无的“汗水”,眼看着变灰、变白,表层那灰白色的东西,中药名叫“柿霜”。柿霜细腻,味甘,性凉,入心、经肺,具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消炎杀菌等功效。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翻身得解放后,农家的日子如柿霜一样甘甜。在寒冷黑夜中走过的庄户人,最知红太阳的温暖。
改革开放后,农家用上了电。地下水、河里水,上了岭、上了山,故乡成了水果之乡,与时俱进的晒秋,是画家、摄影爱好者眼前一道又一道亮丽的风景。晒秋,晒出了农家丰收后的喜悦和幸福生活。那些充满欢笑的往事,永远是我心中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