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栋

今年春天，老伴儿从六郎坟农贸市场买来地瓜芽子栽在院里，待长大时以叶作菜，烙饼、做粥，吃个稀罕。

地瓜学名番薯，又名山芋、甘薯、红苕、红薯等。“度娘”说，明代广东东莞的陈益最早把地瓜引入我国。1580年，他随友人去安南（今越南），当地酋长每次宴请，都有味道鲜美的地瓜。回国后，他不知如何栽种，便将地瓜埋在四周高、中间凹的花坞里。不久，花坞中的地瓜长出嫩芽，伸出长长的藤。他家一名女仆见到细长的地瓜藤，非常好奇，顺手整理时，不料把脆、嫩、绿的瓜藤扯断了。惊慌失措的她怕陈益责怪，将不慎扯断的瓜藤悄悄埋在花坞里。谁知多日后，那根瓜藤叶柄下冒出了新芽，陈益发现后非常惊喜，女仆见主子高兴，便坦白了经过。陈益不但没有责怪女仆，还夸她“帮了大忙”，从此逐渐掌握了地瓜的种植技术。接着，陈益在虎门金洲小捷山山腰购置土地，开始大面积种植地瓜。成功收获后，他决意把这种食物广为传播，并将自己的寿穴选在地瓜田边，意与地瓜长相厮守。因地瓜来自番邦，故名为“番薯”。

地瓜，原产于拉丁美洲，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以后，传至今菲律宾。明万历年间，福建长乐人陈振龙到今菲律宾经商时，发现地瓜产量很高，无论蒸、煮、烤，都很可口，加之福建地瘠民贫，一遇荒年饿殍载道，便想把它移植到中国来。但当地殖民统治者严禁其种外传。陈振龙与其子陈经纶向当地农民学习栽种方法后，于1593年将地瓜藤绞于缆绳之内带回国，并向当时的福建巡抚请求推广种植。明末清初，陈振龙后裔陈世元继承先人之志，四处推广种植地瓜，成效卓著。清政府于1786年下令全国各省种植，陈振龙是把地瓜引进我国的第二人。

我的故乡在岱下山岭间，四季分明、易发春旱。改革开放前，耐旱的地瓜是主粮，农家一年四季离不开鲜地瓜、地瓜面煎饼、地瓜面窝窝头。50年前，我到泰安十二中读书住校时，背的是地瓜面煎饼、地瓜、地瓜面，给学校交上1斤地瓜面、2分钱，在食堂可领到5个黏、甜的热窝窝头，鲜地瓜可在食堂免费蒸煮。那时，我的小目标是将来能吃上黄黄的玉米面煎饼、白白的小麦面馒头。城里的同学常拿白面馒头与我换地瓜或地瓜面煎饼，说我“生在地瓜窝里，有福不知福”。天天吃大米、白面的他们，不知我们一年四季天天吃地瓜食品的苦衷和种地瓜人的辛劳。

人民公社时期，故乡的晚秋是收地瓜的黄金季节。白天，社员集体出工刨地瓜，太阳落山前归堆给家家户户分地瓜。1967年，风调雨顺，个头大的地瓜像小枕头。生产队里分地瓜时，参加秋收的学生和妇女半劳力围着地瓜堆装筐，壮劳力把筐里地瓜倒篓里过磅。分地瓜时，装筐人、过磅人不知给谁家分。这样分地瓜，大小均匀，公平公正。待分配完毕，家家户户方可入场，到地瓜堆上寻找自家户主姓名。晚上，村上男女老少忙着切地瓜，就近在野外晾晒地瓜片。记得我家最多的一天分了1000多斤地瓜，切完时已过午夜，来不及一片一片摆开，撒在地里，早上出工前，再将那些摞在一起的地瓜片摆开。那时的分配原则是“人七劳三”，即地瓜总产量的70%按人分、30%按出工所得工分分，挣工分多的人家劳力多，分得多、吃得也多；挣工分少的人家，孩子多、老人多、劳力少，分得少、吃得也少，农户贫富差距不大。晒在野外的地瓜片，晴好的天气，3天就干。抢收地瓜的时节，农家最怕连阴天，阴雨绵绵的日子，地瓜片易霉烂。那时，人民公社种粮口号是“先国家，后集体，再个人”。好的瓜干交公粮，孬的留给自己吃。

改革开放后，故乡用上了电，河水、地下水上了山岭。漫漫寒冬过，故乡人从国内外引进的大、小樱桃花开，争把春来报。故乡，当年的“地瓜窝”成了“水果之乡”，我那祖祖辈辈靠天吃饭的父老乡亲，腰包鼓了，时兴瓦屋改建小康楼，小康楼上光伏发电，小康楼下建车库，山上、岭上、村里有饭店，懒得做饭或来客时点外卖。我的发小，如今上山去果园，凭老年卡免费坐公交，当年我吃伤了地瓜食品、发誓“一辈子不吃地瓜也不想”的玩伴，如今为防“三高”，每年在果园坝堰垅上、地头地尾栽种点儿地瓜，用叶烙面饼、做粥，拔丝地瓜为晚辈所爱。50年前的集市上，1斤半地瓜干换1斤玉米，2斤多地瓜干换1斤小麦；如今，地瓜面的价格远远高出玉米面、小麦面，地瓜、地瓜面饼子、地瓜面窝窝头成了“香饽饽”，上了百姓的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