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栋
前些时日,我回岱下金牛山阴故乡小住。太阳从村东玉皇山升起,雨后的故乡,天蓝、云白、山绿、水碧,湿润的山风沁人心脾。
我生在解放初,小时候,村上农家院子大多是篱笆墙。夏天,墙上白的是葫芦花、黄的是丝瓜花,五颜六色的是扁豆和喇叭花;屋前,农家喜养凤仙花,爱美、盼着早一天长大出嫁的妮子,常用凤仙花染指甲,所以凤仙花又叫“指甲花”“急性子”。夏天,农家院子里爬满冬瓜、地瓜、豆角秧,叶硕大无朋的是葵花。花开花香蜂蝶来,蜂采蜜忙不停,蝶恋花醉蕊中。
大雨后,在夕阳的余晖里,年届古稀的我,到河边寻童年的乐趣。在林中树下,我找到那比蚂蚁穴大点儿的洞,用手指轻轻点开,便可看见那憨态可掬、胖胖的知了龟儿了。在地下黑暗中生活了三五年的知了幼虫,急于脱壳,在短暂的时光里,谈情说爱、生儿育女。此时,当我把手指或枝条递给知了龟儿时,它便借“梯”出洞,成了盘中佳肴,诗曰:“地下修行三年多,本想树上唱情歌,奈何人间馋客多,出土被捉下油锅。”
上小学时,夏日炎炎的日子里,我们有时去村学校后河边的树林里上课。老师说,知了是害虫,它的幼虫吸取树根部的汁液,成虫以树枝干内部的汁液为食,会给树木带来伤害。劳动课上,我们在竿子上用粗壮的牛尾丝系活扣儿套知了、用面筋黏知了。当活扣儿搭在知了眼前,或许是闲碍事吧,6只脚的知了便用前两只脚挠,结果越抓挠活扣儿越紧,入了圈套。此时就势一拉,知了便被我和小伙伴轻轻套牢。被套的知了,“吱吱”叫的是公的,只扑棱不叫的是母的。母知了不会发音,我们管它叫“哑巴”;公知了腹部黄色发音器,似两个对称的镜片,我们管它叫“眼镜子”。儿时的记忆难以忘怀,暑假里我给生产队割牛草,渴了喝点山泉水,热了树下凉快,故乡夏天的河沟里小鱼小虾到处都是,顺便抓些,回家用油煎了就煎饼,胜过煎饼卷大葱。
故乡晴朗的夏夜,月明星亮,还没用上电的日子里,我的父老乡亲,晚饭后乐到空旷的村头和打麦场纳凉。在那些终生难忘的夜晚,我跟小伙伴在树林里摸过知了龟儿、追赶过萤火虫,躺在大人身旁的席子上数过星星,学过蛙鸣。我们听老人讲类似《聊斋》中狐仙狼精的故事,听着听着,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在那囊中羞涩的岁月里,“喊街”曾为村上一景。谁家天黑家禽还没回家或丢了衣物什么的,男人碍于脸面,妇女便到街上,一边敲着盆或木板一边喊,内容类似于现在村微信群里的寻物启事,“喊街”如今绝迹,缘于村有线广播和村微信群的使用。
改革开放后,俺村用上了电。山绿了,乡亲们腰包鼓了,集体收入多了。去年,家家户户添了新空调,费用集体报销,用电政府有补贴。回乡第一天,我从村微信群里得知,为户外纳凉,村中心广场连续两晚放电影。看罢露天电影,乡亲们说着笑着回家了:天热,开电扇;再热,开空调。
故乡的夏夜,欢乐、祥和、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