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之营
“沙家浜部队”的由来
20世纪70年代,革命京剧样板戏风靡全国,其中《沙家浜》更是家喻户晓,人人耳熟能详。这出京剧歌颂了抗日战争时期江苏阳澄湖畔地下党员带领群众冒死掩护新四军伤病员的英雄故事。剧情跌宕起伏,险象环生。剧中英武坚定的新四军指导员郭建光、机智勇敢的春来茶馆老板娘阿庆嫂、爱憎分明痛斥敌人的沙奶奶、“忠义救国军”草包司令胡传魁、阴毒刁猾的敌参谋长刁德一等艺术形象栩栩如生,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别是其中的《智斗》这场戏,构思巧妙,剧情紧张,唱腔紧凑优美,戏中有戏,堪称经典。至今,这些唱段还在各种场合传唱不衰。“沙家浜部队”就是因这出京剧而得名。
《沙家浜》故事发生在今江苏省苏(州)常(熟)地区的阳澄湖畔。1939年2月,新四军三支队第六团奉命从皖南东进,到上海西郊地区开辟新的抗日根据地。团长叶飞率团东进,途中与“江南抗日义勇军”(简称“江抗”)会合,以“江抗”名义进抵阳澄湖地区,与常熟人民抗日自卫队(简称“民抗”)会师。3支部队统一行动,在当地人民群众的支持下频频打击日伪军,拔据点、烧机场,取得了10多场战斗的胜利,几个月时间即初步打开了东路地区的抗战局面。而畏敌如虎、抗日无能的国民党顽固派却紧张起来,生怕“江抗”的发展会威胁到他们,国民党第三战区下令“江抗”撤出东路地区,命其“忠义救国军”大举进攻“江抗”。为了保存力量,顾全抗日大局,1939年9月,“江抗”奉命西撤,走前留下了36名伤病员和10多位医护人员,由留下养病的刘飞(原六团政治部主任)、夏光(原“江抗”五路参谋长)领导,就地养伤。当时条件既艰苦又危险,医疗室、病床都在大小不一的渔船上,隐蔽在迷宫似的芦苇荡里,情况较好时才能到附近村庄小住补充给养。敌人经常出动扫荡搜捕,在地下党组织和革命群众掩护下无数次化险为夷,乡亲们表示“只要我们活着,伤病员就不会损失一个!”他们不仅不惧生死掩护伤病员,还把自家最好的吃食献出来保证伤病员营养。这段感人故事于1964年被编成现代京剧《芦荡火种》参加了全国观摩演出,受到中央领导赞赏,毛泽东主席看后指示,要突出武装斗争,题目要改为《沙家浜》。
按照典型化、概括化的创作原则,《沙家浜》剧中的地点、人物等都是虚构的。比如,当地没有“沙家浜”这个地名,伤病员活动的地方主要在张家浜、陆巷、董家浜;也没有剧中的春来茶馆,当时常熟县各镇都有茶馆,县委把大多数茶馆开辟为秘密交通联络站,而且各茶馆老板都是男性,有的还是地下党员,董家浜的东来茶馆在传递情报、掩护伤病员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剧中的阿庆嫂、沙奶奶是地下党员和革命群众的典型代表,郭建光的原型则是刘飞、夏光;伤病员实际36人,剧本设计为18人。反面人物胡传魁原型是“忠义救国军”司令胡肇汉。
那么“沙家浜部队”是怎么回事呢?
据刘飞回忆:“留下我们,是党需要留下一把火种在东路。”“我们坚决地表示,一定要很快地把病养好,投入战斗。”经过两三个月的治疗养护,36名伤病员一个不少地痊愈恢复健康。1939年10月,西撤后的叶飞派“江抗”三路政治处主任杨浩庐来阳澄湖畔,向刘飞、夏光传达上级指示,研究重建部队,继续开展这一地区的抗日斗争。11月,以36个伤病员为基础,成立了“江南抗日义勇军东路司令部”(简称“新江抗”),首先组建了特务连。这36名伤病员大多是红军老战士和共产党员,革命立场坚定,战斗经验丰富,是“新江抗”的骨干和中坚。“新江抗”依靠发动群众,发挥游击战特长,连续进行了十几次战斗,搅得日、伪、顽胆战心惊,不久以特务连为基础扩编为“新江抗”第二支队,这支部队在战斗中获得了“江阴老虎”的美誉。1940年4月,新四军军部派谭震林、温玉成率50余名干部来加强东路地区的抗日武装斗争,开辟了苏(州)、常(熟)、太(仓)、澄(江阴)、(无)锡、虞(常熟西部)地区抗日根据地,部队发展到3000余人,扩编为7个支队,同时成立了由谭震林任司令员兼政委的江南抗日救国军指挥部。1941年皖南事变后,遵照中央军委命令,东路部队改编为新四军第六师第十八旅,以36个伤病员为骨干发展起来的第二支队编为第五十二团。从此,五十二团成为苏中地区4个著名的主力团之一,驰骋大江南北,作战无数,为抗战胜利创造了不朽战绩。1945年7月,第五十二团奉命编为苏中军区教导第一旅第一团,与兄弟部队一起投入抗日大反攻。11月改编为新四军第一纵队第二旅第四团,奉命北上山东。解放战争中,四团所在的一纵先后改称山东野战军第一纵队、华东野战军第一纵队,鏖战齐鲁,屡建奇功。1949年1月,全军统一整编,第四团正式受编为第三野战军第二十军第五十九师第一七五团,先后参加了渡江战役、解放上海、抗美援朝和解放一江山岛等重大战役战斗。1970年,现代京剧《沙家浜》唱遍全国,由36名伤病员起家的第一七五团这支英雄的部队,便获得了“沙家浜部队”的爱称。
本文主要介绍1946年上半年“沙家浜部队”在泰南地区参加的战斗和重要军事行动。此时,“沙家浜部队”的番号是新四军第一纵队第二旅第四团,部队初创时的领导人刘飞已任第二旅旅长,从宽泛意义上讲,第二旅也应称“沙家浜部队”。
激战兖州,难忘登城36英雄
这里说的是1946年1月的兖州战斗,即新四军第一纵队第二旅攻打吴化文盘踞的兖州城。战前情况是:
抗战胜利后,蒋介石调集军队抢占胜利果实,并将各地伪军收编为“国军”,让已宣布投降的日军配合控制地盘,抢占解放区。依据形势的发展变化,中共中央确定了“向北发展、向南防御”战略方针,命令山东解放军主力及一大批干部由罗荣桓率领迅速挺进东北,要求新四军军部及大部主力尽快北移山东,9月下旬,集结于徐州等地的国民党部队五六个军沿津浦路北犯山东。相继占领了临城、韩庄、台儿庄、滕县、兖州、泰安、济南。中央军委指示成立了由陈毅任司令员、黎玉任政委的津浦前线指挥部,指挥山东解放军和到达山东的新四军10万余部队,在津浦路徐(州)济(南)段阻击国民党军北犯。
盘踞兖州的吴化文部,原是冯玉祥的西北军,1930年中原大战后,吴叛冯投蒋(介石),先后任国民党军旅长、师长等职。1943年率部投降日军,在鲁中地区犯下累累罪行,鲁中八路军先后发起3次“讨吴战役”,歼其大部。1945年5月,吴部南逃至安徽蚌埠一带为日军护卫铁路交通。9月初,蒋介石委任吴化文为国民党第五路军中将总司令,命其火速北上占领兖州,修复津浦铁路。吴化文第一梯队乘虚侵占控制了津浦铁路大汶口、兖州一线地区。
津浦路中段战役历时两月余,至12月底结束,解放军歼敌近3万人,有效地保卫了解放区。战役中,吴部第一军(第二梯队)被我军歼灭于界河一带,军长于怀安以下4000余人被俘。吴化文余部孤悬于大汶口、兖州一隅。1946年1月10日,国共双方签订了停战令,规定1月13日夜12时生效。蒋介石下达密令,命“各部在停战命令未生效前应速抢占战略要地”。共产党当然针锋相对、寸土必争。兖州战斗就是在此形势下发生的。
此时,中央军委决定新四军军部与山东军区合并,随后撤销“津浦前线指挥部”,所属部队组成山东野战军,陈毅任新四军军长兼山东军区司令员、山东野战军司令员。陈毅命令在莒县地区待命的新四军第一纵队(司令员叶飞)负责攻歼兖州、泰安之敌。驻守津浦路兖州至泰安段沿线敌军是吴化文的第五路军,他亲率7000余人驻守兖州,1个团驻大汶口,其副司令宁春霖率4000余人驻泰安,万金山、王绍武部2000余人驻华丰、宁阳、姚村等地。叶飞司令员决定第一、第二两个旅攻打兖州,第三旅和鲁中军区部队监视包围泰安;鲁南军区警备第八旅攻歼宁阳、姚村守敌。第三旅命第九团迅速北进,在地方部队配合下,抢占了泰安城外蒿里山、火车站,停战协定生效前推进到西关,与城内敌人形成对峙之势。警备八旅攻下了宁阳和姚村火车站,歼伪军一部。而兖州战斗进展却比较艰难。
兖州战斗于1月8日23时发起。第一旅、第二旅6个团密切配合,勇猛攻击,至9日下午,扫清南关、西关、北关外围之敌,只剩东关没有攻下。
10日,军部令部队力争在协定生效前攻克兖州。叶飞司令员重新调整部署,决定以第一旅第二团、第三团,第二旅第四团,分别从西门、城西南角、城西北角同时发起攻击,第五团强攻东关,警备八旅为纵队预备队。原定12日24时发起总攻,但因时间紧急,准备不及,延至13日5时,在坑道未完成的情况下,仓促发起总攻。由于城墙高厚,云梯高度不足,敌人拼死顽抗,第二团两次登城未成,第三团一部接近城西南角亦无法登城。在城西北角方向担任主攻任务的“沙家浜部队”,即第二旅第四团表现最为突出,战斗异常惨烈。该团三营八连作为登城突击队向城西北角实施强攻。13日凌晨,八连连长钱德福借着黎明前的黑暗率突击队架梯登城,敌人发觉后以猛烈火力阻击,钱德福小腿负伤从云梯上摔下。6时左右,该连40余名勇士在副排长邱培友的带领下登上城头,并勇猛地向南扩展,占领城垣100多米。由于敌人以猛烈炮火压制,我后续部队难以登城跟进支援。少顷,敌组织200余人兵力,在火力掩护下沿城垣对登城勇士南北夹击。勇士们毫不畏惧,英勇还击,把敌人打退50多米。敌接着进行第二次反扑,副排长邱培友牺牲,八班长陆奎柱负伤,副班长立即顶上去指挥,再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敌人更加疯狂,又掀起第三次反扑,而登城战士仅剩7人和2颗子弹,九班战士刘桂清指挥同志们与敌人展开了英勇肉搏。最后仅有李广远等5人跳城墙生还,其余36名勇士壮烈牺牲。由于停战令生效时间已到,一纵奉命停止攻击,新四军放弃了对兖州城的攻打。
牺牲在城墙上的36位烈士被敌人残忍地抛进城西北角两口水井里。解放后,人民政府将两口水井修成了两座烈士墓,当地人民称它为烈士井。2005年,兖州市政府在兖州烈士陵园复建了两座同等大小的烈士墓,供广大人民群众瞻仰祭奠。
泰南受降,见证日军低头缴械
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朱德总司令根据《波茨坦公告》,向解放区各武装部队发出接受日本侵略军投降的命令,而蒋介石却严令日军只能向国军缴械。我鲁中八路军组织实施大反攻,解放了大片国土。而日伪军则采取拖延、抵制的手法,不肯轻易向八路军缴械投降。9月底至10月初,泰北县委敌工部长兼泰城工委委员徐毅民曾奉命以“济南前线指挥部高级参谋”的名义做泰安日伪军的劝降工作,就因我军主力部队远在鲁南地区作战,县大队等地方武装对其构不成威胁,多次谈判未获成功。兖州战斗后,新四军第一纵队在泰南地区成功完成了一次较大的受降行动,迫使日军一个旅团向我军乖乖缴械,“沙家浜部队”有幸参加了这次重要军事行动,并作出重要贡献。
这个旅团辖6个警备大队、3000余人,旅团长洼田隆根少将。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该部从鲁南沿铁路线北撤,准备向济南国民党当局缴械后回国。途中接国民党军事当局密令,让其停止北撤,配合伪军驻守华丰矿区,控制泰(安)兖(州)段铁路要点。兖州战斗时,叶飞以纵队司令员的名义命令该旅团不得参与中国内战,洼田怕影响顺利回国,表示愿守中立。此时,停战令生效在即,国民党军事当局密令洼田旅团北撤济南,向他们集中缴械。
陈毅司令员命令第一纵队决不能轻易放过这批日军,要想办法迫使他们向我军缴械。叶飞司令员即调第二旅一部和泰南军分区部队进逼其旅团部驻地华丰,派代表与日军谈判受降事宜。日军代表以国民党政府不让把武器缴给解放军,缴了就不能回国为托辞不肯缴械。经过反复谈判,日军同意缴出少量轻武器,但要求解放军对其实施佯攻,以造成他们北撤的理由。陈毅司令员听了谈判结果后指示要采取灵活策略,先按此结果执行,放他们撤离矿区,然后在途中进行拦截谈判。一纵首长深感陈老总指示正确英明,立即着手部署下一步行动。
1月23日,洼田部队离开驻地,在东太平村(今宁阳县磁窑镇)附近集中了部队和几十节车皮物资,准备由此北撤。此时,第二旅旅长刘飞早已根据陈、叶首长指示部署全旅3个团包围了日军,派旅参谋长冯少白为纵队代表,在极有利的形势下与日军展开谈判。“沙家浜部队”受降昔日对手,上演了一场特殊的战斗。
冯参谋长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留学生,日语流利。他带两名警卫员走进日军旅团司令部。50多岁、佩戴少将军衔的洼田手扶指挥刀出来迎接。相互介绍后,洼田阴沉着脸强硬地指责共产党不守信用,已经给了一次东西还来包围他们,说这是违反国际法。冯参谋长与日军作战多年,对昔日敌人恨之入骨,见洼田不老实,立即很不客气地驳斥道:“你没有权利讲理由,我们取得了抗日战争的胜利,你们是失败者,日本天皇已经宣布无条件投降,我们完全有理由叫你们全部缴械。”洼田见状立时软下来,让其副官与冯参谋长具体谈判,自己暂时躲开了。两个副官哭丧着脸诉苦道:“代表先生,我们是奉上级的命令,到济南要交给国民党当局,如果全给你们,我们到济南就不好交代了。”冯参谋长严斥道:“我们是按《波茨坦宣言》行事,如果不把这40多节车皮物资交出来,我们就毫不客气地消灭你们,这样才符合国际法。”俩副官狼狈地去叫洼田,洼田更软了。经过谈判,日军同意交出车皮内物资。经逐级请示纵队部和新四军总部同意后,当日下午,冯参谋长等与日军办理了具体手续。第一纵队收缴了大量的子弹、炸药、炮弹、通信器材、被服和新型炮、重机枪、步兵炮等重武器,还把想跟随日军去济南投靠国民党、在徂徕山地区作恶多端的伪军万金山部数百人一并俘虏。在“沙家浜部队”围困下,受降行动取得了第二阶段重大胜利。
日军留下物资后,垂头丧气乘汽车冒雪缓慢北行。当天傍晚,纵队司令部又向第二旅传达了陈毅司令员的命令,让他们继续追击,把日军的轻武器全部留下。旅长刘飞立即集合部队,连夜向泰安方向追击。夜行军,路难走,“沙家浜部队”指战员情绪高昂,毫无倦意,恨不得把这些侵略军的所有武器一下子缴到手。天亮时,部队赶至北大吴村(现大汶口镇)北,在这里追上了北行的日军。此时,部署于泰安南留一带的第三旅也奉命南下截住了洼田的队伍。此前,该旅第九团已先后迫使洪沟店、朱家埠、北集坡的几小股日军缴械。这时,我新四军第三旅在北,第二旅在南,把日军团团包围在北集坡以南、北大吴以北的洼地里。天寒地冻,洼田旅团插翅难逃。
冯少白参谋长再次奉命当了谈判代表。谈判在日军的一辆军用卡车上进行。冯参谋长提出要他们交出全部轻武器。洼田早已没了以往的神气,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为难的哀求,剩下的这些物资上级要求交给国民党,不然到济南不好交账,一再请求原谅。冯参谋长严厉地强调,新四军有权利受降,你们不但要留下全部轻武器,还要留下全部的军用卡车。虽已穷途末路,但洼田和两个副官还想讨价还价。冯参谋长进一步施加压力:“我们已经把你们严密包围,并控制了这里的水源。先礼后兵,若不缴械,你们要被全部消灭。”
在人民军队的枪口下,昔日不可一世的日本侵略军乖乖地放下了全部武器,还有2辆坦克、37辆汽车。在陈毅司令员指挥下,第一纵队取得了这次受降的完全胜利。
汶口之战,先打后放留待解之谜
1946年6月,内战已成一触即发之势。在敌人大举进攻之前,拔除敌据守的一些孤立要点已成为形势所需。中央军委指示山东野战军“应先夺取泰安、大汶口、张店、周村、德州诸点,然后进攻济南”,山野决定发起泰安战役。陈毅司令员命令第一纵队第一旅、第三旅和泰运军分区第一团及部分县独立营围歼泰安城之敌,第二旅围歼大汶口之敌。进攻泰安城的战斗于6月7日22时打响,经三天四夜激战,攻克泰城,取得了毙伤俘敌4000余人的重大胜利。泰安城回到人民手中
大汶口战斗于6月6日17时打响。据守大汶口之敌是吴化文部赵广兴团,是吴的老本和主力之一,1800余人,长于固守。该敌将过去日军构筑的防御工事改造加固,以多个大小围子为核心,以宽深外壕,层层铁丝网、铁蒺藜作护卫,并设有众多外围据点,形成强固的防御体系。“沙家浜部队”似乎碰上了“硬钉子”。
从战斗开始到6月21日19时,第二旅连续作战,先后攻克了大汶口外围小辛庄、龙王庙、柏树园、桥头碉堡、大围子、火车站、新街等多个强固据点,将敌压缩在独立围子和敌团部据守的小围子内。22日8时,旅部接上级通知,命令各团停止进攻。7月1日,第一纵队奉命转至胶济线作战,以反击向我解放区进犯的济南、青岛之敌,7月5日,“沙家浜部队”撤出战斗。大汶口残敌乘机逃向兖州。
“沙家浜部队”围攻大汶口前后历经28天,毙伤俘敌600余人,自己伤亡数百人。对于这次战斗的过程和结果,全旅指战员十分不解,也很不甘心。指挥此次战斗的第二旅旅长刘飞(后任华东军区公安军司令,中将军衔)后来说:“问题倒不在赵广兴团怎么厉害,说老实话,赵广兴就是再多一千人,我二旅(兵力4000余)当时也能把他抓出来。实际情况是上级当时迟迟不批准我们发起总攻击,后来又命令我们撤出战斗。”第六团时任团报编辑崔左夫等议论说:“以二旅的战斗经历和战斗力来说,这一仗久攻不下是不可思议的……”“说敌人坑道、工事坚固,我们的山炮为什么一弹未发?”“这次战斗部署有问题,最后是三面围攻,网开一面?”
几十年后,当年的历史之谜终于揭开。原来,这是陈毅司令员为争取吴化文实施的一次秘密行动。
兖州战斗后不久,山东军区首长即与吴化文建立了秘密联系。这期间,吴化文作为杂牌部队被蒋介石另眼看待,物资供应极少,多次争取无果,被解放军围困于兖州、大汶口狭小地带,给养筹集困难,军心不稳,又加蒋把他的第五路军总司令降为山东保安第二总队总队长,吴化文心生彷徨,无奈之下秘密去上海找老上司冯玉祥指点迷津。冯严厉训斥了吴的投敌行为,为拉其脱离内战,即介绍他去南京通过反蒋人士李济深、章伯钧找董必武、周恩来,与中共建立了联系。陈毅司令员接到周恩来指示后,加强了对吴的争取工作。此时,吴部被俘军长于怀安、参谋主任靳文远在我军的真诚关心和教育争取下幡然醒悟,他们是吴的心腹,应山东军区联络部要求,现身说法积极写信劝吴化文投向人民。靳文远还带陈毅司令员亲笔信面见吴化文,应吴请求,陈毅司令员批准给吴部送煤送粮,解了其燃眉之急,吴心怀感激。随后,吴秘密派人与我军联系,希望派人到兖州秘密会谈。请示陈毅司令员批准后,鲁南军区联络部部长胡成放只身前往兖州,与吴化文进行了长时间秘密会谈。吴化文表示“因内部有国民党特务监视,马上起义有困难”;同意我方提出的“约束部队,不得危害人民群众利益”之要求;请求划定区域让他们出城买粮买菜;同意建立关系,待时机成熟,相机起义。根据上述内容草签了《兖州协议》。
这些工作都是在陈毅司令员直接掌控下进行的,属高度机密。大汶口战斗开始后,陈毅司令员对赵团是留有余地,但是吴化文却坐立不安,他想到了《兖州协议》,急切向胡成放求援。胡成放立即向上级作了报告,陈毅权衡利弊,决心放吴一马。于是派胡成放二进兖州密见吴化文,告知了陈毅司令员的决定。吴担心部队撤出坚固工事后被我军歼灭,提出让胡成放引路把赵团带往兖州。经军区首长同意,胡成放连夜陪同吴部独立师参谋长董子才去大汶口引路。为麻痹蒋介石嫡系部队,赵团在拂晓前佯装突围,边撤边放枪。吴化文还电告南京,请求空军支援,南京果然派出两架野马式战斗机飞来掩护。在赵团撤到安全地区后,我军对大汶口进行“炮火追击”。事后,国民党《山东日报》《青年报》报道称:“赵广兴铁团,以寡敌众,被包围数月胜利突围”。在陈毅司令员导演下,大汶口战斗戏剧性结束。
赵广兴团安全撤回兖州,对吴化文是一次很大的教育。他对共产党的信守承诺非常感谢。这次行动,不仅对保证山东解放军的机动作战具有实际意义,也为吴化文在1948年9月的济南战役中率2万多人起义,打下了一个关键基础。
正所谓:“沙家浜战士”为抗日救国驰骋阳澄湖畔;“沙家浜部队”为人民解放征战泰汶大地。由此,我们会自然想起京剧《沙家浜》剧中郭建光领唱的那段唱词:
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
挺然屹立傲苍穹,
八千里风暴吹不倒,
九千个雷霆也难轰。
……
崇高品德人称颂,
俺十八个伤病员,
要成为十八棵青松。
唱词和唱腔激越铿锵,鼓舞人心,而且把“沙家浜部队”的诞生地阳澄湖和重要战斗地——泰山联系起来。这或许不是无意的巧合。